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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将至 允我两分爱己
你必得一个人和日月星辰对话,和江河湖海晤谈,和每一棵树握手,和每一株草耳鬓厮磨,你才会顿悟宇宙之大、生命之微、时间之贵、死亡之近
——毕淑敏
我是一个巨蟹座女性,2019年6月下旬,我就步入了而立。三十,是一个尴尬的数字,论少女显得装嫩,论知性显得不配,于我而言,可以称其为少妇吧,最多是这样。从我二十五岁左右开始,也许,因为是我初步入婚姻的缘故,都是第一次结婚,不知道如何去经营好一个家庭,于是我经常游走于各类婚姻家庭方面的鸡汤文之间,也对婚姻家庭方面的案件甚是感兴趣,对待婚姻,至今我都这样认为,女性无论自身处于何种逆境,一定要有自拔出沼泽泥潭的能力,若在逆风而行的过程中无处可支撑,那就只能接受一切不安定的可能,鸡汤话我能说得“如数家珍”,可真实情况是,我的内心很是羸弱,我看着别人跳广场舞我能哭,我看一个电影我能哭,我想起过去种种不开心我也能哭……我大约就是这样的巨蟹座,外表被鸡汤粉饰得刚强无比,内心其实弱成渣,可人类从来就没有与生俱来的坚强,也没有与生俱来的乐观,人生来就具备惰性,所谓的坚强和乐观,无非是诸多无奈的侵蚀形成的对自己的保护色,比起在一点不安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弱女子,那些承受着生命难以承受之痛而显得风轻云淡的女子,是否更值得人敬佩和心疼?有时候是因为无路可逃才无奈地选择如此罢了。
我犹记得二十岁的时候,我是怎样去庆祝的,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我在这个年龄,可以实现婚姻自由了,也许是缘分的安排,这个年龄,我已经认识了我的先生两年左右,不过并没有马上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只是很熟,仅仅靠着“同班”维系着。庆祝方式没有现在的各种豪华party这般流行,美其曰仪式感。我仅拍了一组艺术照,斥巨资二十块大洋买了一对五金材质的耳钉,去配我新鲜开发的耳洞,代替了过去的颜色鲜艳并夸张的塑料耳饰,内心对自己说,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穿清新粉嫩的少女装了,我得热衷于职业装,拥有三十岁女人的轻熟,得有三十岁女人的睿智,走路带点风,说话透露着气场,这大约是我二十岁时的少女期对三十岁的认识,给自己的礼物是一个决心去成长的士气。现在看来,评价当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孩子在玩扮演大人过家家的游戏,不自量力里透露着自以为是,若无岁月的沉淀和生活的洗礼,想要的那个自己又如何装扮的了,不过至少确定了一点,从那个时候开始慢慢从童话故事的幻想里挣脱出来,逐渐开始向往自己能够成为一名能与时代相匹配的女性。童话故事里的结尾通常是公主和王子举办了世纪婚礼而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童话终归是童话,没有磨难和挫折礼赞的生活,那便不为人间世。
在大三的时候,我永远记得那个日子,某年9月18日,国耻日用来纪念我跟我丈夫的恋情起点,他开始对外宣称我是他“老婆”,那时我第一次决定要嫁给一个人,我和他都还穿着校服,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是光顾各类廉价的垃圾食品并且乐此不疲,我们有过一块一块人民币计较花费的日子,看一场半价电影便觉着是奢侈,只吃一家的牛排必带可打七折优惠的学生证,我感动于他把一整盘辣椒炒肉里的肉都给我吃,他感动于我通宵帮他写论文,即使是没房没钱没工作的校园恋情,也总能引诱我在梦中循环播放好多遍,青春大约就是这样,因为意犹未尽,所以纪念的暖色总沉睡在心里,所以才得以不朽。从穿校服到穿上婚纱和西装,我们走的最曲折的历程无非是两年异地,当年我初入社会,一个年龄尚可,名声良好,工作正当,在婚恋市场被称为爆款的女子最能得到各个母亲代替儿子来青睐,我算是经受住了诱惑,还是愿意坚持一段诸多不可能的异地恋,思念成河也成殇,童话故事里的终成眷属也确实在我们身上发生了,我本以为,一个不掺杂任何功利心和目的的感情修成正果,接下来的日子应当坦荡又空旷,既无风雨也无泥泞,但是我并没有意识到,无论什么样的女子步入婚姻,身上渐渐绝无天使般的灵动,有的更多的是人间烟火味,我要工作,我要学习,我要做饭……后来我得怀孕。
我得怀孕?其实并没有谁逼我怀孕,是自己给自己设了限,觉得什么年龄就应该干什么事,就如在我三十岁之前,我得结婚生子。如果说结婚是给我的爱情一个名分,而生一个不是为我而来但因我而来的孩子,现在看来,那时并不是时候,跟经济条件无多大关系,而是我跟我丈夫的心智,并未达到为人父母的级别。不过我对快要到来的孩子,一直理性而精算,我要求自己每天吃叶酸并达到三个月,生育时间也被我计算得精确,孕期也足够讲究科学,按时孕检,合理饮食,在足月的时间,我的孩子迟迟不肯出来,我有点急躁,我经历过阵痛九小时也没能把她生下来,羊水已快流尽之时无奈转而剖腹产,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进了手术室,因为没有全麻,我能清醒地听见医生之间的对话,我能看见自己的心电图曲线跳跃,我能动的地方都在颤抖,因为我好害怕,这就是所谓,当全世界都欢呼雀跃地期待一个生命降临的时候,只有母亲在拿生命去迎接自己孩子的降临,当孩子的啼哭打破手术室里的沉静的时候,我也流下了眼泪,我也献上了孩子一生中的第一吻,在那一刻,我得到了极速的成长。
除了坚持母乳到自己无法再承受,我认定孩子吃的东西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大到一碗粥,小到一颗小饼干,入口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消毒,不爱啃书的自己还买了一堆看了就丢的育儿书籍,活活地把自己修炼成了育儿专家,我真的很累,因为育儿的家庭矛盾也高频率上演,当情绪崩溃到极点,我常怀疑婚姻和家庭对我的意义,我常后悔自己过早地要孩子,也常觉得自己于这人世无立足之地,若拿这个时间和力气去充实自己,我相信我的生活不至于这般鸡飞狗跳。最后的结局是,我的孩子很健康,她比一般的孩子要长得高,要少生病,而作为她母亲的我,除了产后抑郁,还附赠了一个需要终身控制的罕见病大礼包——ms。
虽然是我生了孩子之后才得了这种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病痛,可我从来不觉得因为她,导致我生病,虽然曾经有后悔在自己还不够成熟的时候要了一个孩子,但是不曾后悔我跟她的遇见。除了周边环境给我造成的压力,我自己也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匆忙混沌之中,我忘记了爱我自己。我大可以把我丈夫用来玩游戏的手机给掰断,但我没有那么做,我大可以任凭我女儿哭闹逼迫她改变吃夜奶的习惯,但我没有那么做,我大可以对怀疑我有错的亲人解释我无错可有,但我没有那么做……我无奈地独自忍受着这个世界对我的所有不解和质疑。
我的孩子在今年九月就可以上幼儿园,她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阶段了,经历了这些,我打算给我的人生进行一次洗牌,一切重新来过。
做母亲,我可以为了她的梦想去穿山越岭,飞檐走壁而片甲不留地付出,但是,仅限于培养她追梦的能力,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陪伴她一生一世,跟这个世界握手言和终要靠她自己,而且,我也有梦想,在这一点上,我们相互依存和支持却又互不相干,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能力去培养她,可我自己也需要治疗和满足我喜欢彩妆和护肤品的欲望,等她成家了,我愿意跟她保持一碗汤的距离,等我把这碗汤送到她跟前,汤还是温热的,看她喝下我便走,任凭她的小家庭鸡毛蒜皮满天飞,因为我要跳广场舞和遛狗,出嫁的她,所受的一切委屈,第一时间应当由她丈夫去负责,不过只要她有所求,我必会最大力度地去支持她,毕竟,我的人生更多的时间是用来爱她;而做妻子,我愿意承包我丈夫的一日三餐,和一些饮品零食,我也愿意对他工作上给予我力所能及的支持,可我历来不喜欢洗碗,也不爱拖地和打扫,我不愿意勉为其难地去故作“贤惠”,因为婚姻本是一种合伙,共负盈亏,共担风险,我也很忙,我们本属相互亏欠的流水账,可在有的事情上最好各行其是,我需要有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去奋斗家庭以外的事情;而为晚辈,我愿意带着感恩去回报对我的一切付出,但我不愿也不再做一个凡事都说“好”的别人家孩子,毕竟代沟是世代相传的鸿沟,所处的时代不同,必然催生迥然不同的三观,我愿意给予所有长辈最大的尊重,但是不再以皆事为“好”来回应,望他理解我说的每一个“不”。
成长就是这般过山过水过四季地花费时间,曾经那对被我珍惜在心尖上的五金耳钉早就不复存在,现在倒是更倾心于钻质耳钉,曾经我是多么喜欢流连往返在大排档喝可乐撸串消耗长空夜色看星星,现在我更愿意拿来睡觉,曾经我对我孩子入口的东西是如何变态般警醒,不是自己做的东西都会被我贴上“幼儿禁食”的标签,现在倒是彻底释然了,等她大一点倒是可以带她一起去撸串,因为我深知世间没有绝对纯度的真空,我终要对她放手让她自己去奔跑……
如果说一个人的心评价值为10分,我愿意均出8分去爱除我之外的一切,爱太满会溢,月太圆会缺,我将而立,想拿两分去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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